走進杭州西溪濕地，水道是這里的路網，船只是來往的車輛。船行鳥不驚、人過魚不散，勾勒出一幅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生動圖景。

林深處，有一座已經值守近20年的水質自動監測站，時刻緊盯著濕地水質的細微變化。杭州亞運會后，這里多了一位“新伙伴”——智能運維機器人，它不僅為運維人員分擔了很多工作，自身也經歷了多次升級。

有了機器人助力，運維工作有啥不一樣？機器人又給監測和工業領域帶來怎樣的變化？近日，我們跟隨杭州申昊科技股份有限公司和浙江環境監測工程有限公司的工作人員，與智能運維機器人進行了一次近距離互動。

誤差控制在1毫米以內

“沒有人帶路的話，根本找不到！”浙江環境監測工程有限公司工作人員王波帶著我們，從游客熙熙攘攘的大路拐進一條石板小徑，穿過茂密的樹林，一座兩層小樓出現在眼前。

一間50平方米的監測室內，十多臺自動化水質監測設備依次排列，分別負責總磷、總氮、氨氮、高錳酸鹽、重金屬等不同指標的監測。智能運維機器人則靜靜立在墻邊。

仔細打量，它身高約1米，體重達150公斤，“肌肉發達”的底部運動模塊搭載電池；“肚子”中空，形成上下兩層可放置試劑的存儲架；前方伸出一只機械臂，憑借6個關節實現臂展范圍內的靈活運動。

最精細的部位在機械臂末端——夾爪如同它的手指，深度相機則是它的眼睛。“通過掃描物品二維碼實時定位，‘眼睛’配合‘大腦’共同指揮手臂做出動作。”杭州申昊科技股份有限公司工作人員倪瑤琪一邊介紹，一邊帶我來到“智能運維駕駛艙”前，“你來試試！”

顯示屏上，是向機器人發送指令的三個按鈕：“一鍵運維”“一鍵換試劑”“一鍵電極清洗”。系統支持遠程指令下發和數據實時查看。

我們按下“一鍵換試劑”，機器人迅速“蘇醒”，身旁的冰柜自動拉起卷簾，露出4個貼有二維碼的試劑盒——這是為機器人量身定制的“套裝”，將4種試劑組合在一起，相比人工運維的劑量更大，一次更換，可保障設備運行一個月。

機器人緩行至冰柜前，“看準”一個試劑盒，伸出機械臂穩穩夾起，轉身將它放在存儲架上，接著移動至待更換的監測設備前。同樣的動作，將設備內的空試劑盒取出，換上新試劑盒。隨著“噠”一聲輕響，試劑盒的4個接口與設備精確對接，液體開始輸送。

看似簡單的動作，背后是大量的研發投入。“精準對接，就必須把誤差控制在1毫米以內，非常不容易。”倪瑤琪說。目前，市面上的機器狗或人形機器人，雖然活動范圍大、動作復雜，但精度有限；而工廠流水線上從事精密作業的機械臂，又通常被固定在基座上。

既能自由移動，又能完成精細操作，這樣的復合型機器人，不僅填補了生態環境自動監測運維領域的應用空白，對于整個工業領域也是重要突破。

補上監管機制的關鍵一環

除了更換試劑，監測水質五參數的設備內部裝有電極，容易受水中雜質附著而影響檢測結果，電極清洗任務也交給了機器人。

按下“一鍵運維”指令，機器人伸長手臂，用內側的另一臺相機仔細檢查每臺監測設備的屏幕顯示數據，與后臺上傳數據進行比對，確保設備無故障。接著它俯身查看廢液桶是否滿溢，提示及時更換。

“原來站點運維頻次在3天到一周一次。”王波說，“現在一個月來一次就行，輕松多了。”機器人不僅承擔了大量重復性勞動，更關鍵的是，杜絕了人為操作中可能出現的試劑錯漏、電極清洗不及時、故障發現滯后等問題。

檢測水樣從何而來？我們跟隨王波來到屋后的取水口，這里靠近深潭口電瓶船碼頭，每4小時自動抽水進站。他介紹，濕地的水體與杭州主城區的水網相連，向東匯入京杭大運河，經運河及杭州東部水系網絡，最終與錢塘江相通。

“智能運維駕駛艙”屏幕上數據顯示，當天站點水質情況保持在Ⅱ類，全年水質情況基本在Ⅲ類水及以上。多數水質波動出現在梅雨季或臺風季，一旦監測到數值異常且持續時間較長，系統就會及時向生態環境部門發出預警。

除數據預警之外，系統還配備了“人為干擾預警”功能，并實時展示“電子圍欄”（即在特定區域內設置的監控攝像頭）的監控畫面。據介紹，加強對人為干擾行為的監控是自動監測智能運維的重要方向之一。“目前，大多數監測站在取水和監測環節已實現自動化，人工運維環節成了最后一個‘黑箱’。”王波解釋。機器人的到來，不僅替代了人力勞動，更是補上了監管機制中的關鍵一環。

完成任務后，機器人緩緩歸位，靠墻停入一臺方形設備，那是它的充電樁。“充滿電需要4小時，可以續航10小時。”倪瑤琪補充道，“如果換算成在戶外作業，它能以每秒1米的速度跑30公里以上。”

未來還需要繼續改進

眼前的這臺機器人已經歷經兩次迭代。

倪瑤琪指了指我們頭頂上方，介紹說：“那臺懸掛在天花板上的生態環境智能運維巡視機器人，是我們在2023年上半年推出的第一代產品，形似攝像頭，可以沿著鋪設的軌道滑動并升降，實現對監測設備的巡檢。”

能否進一步拓展更多的功能？2023年8月，浙江省生態環境監測中心聯合杭州申昊股份有限公司、寧波理工環境能源科技股份有限公司，正式立項開展智能運維機器人的研發工作。這是一項匯聚結構、硬件、算法、軟件等十多個專業領域的系統工程。“時間非常緊，所幸我們公司在電力、軌道交通等行業已積累了不少機器人研發和應用的經驗，在此基礎上進行場景遷移，制造了二代機器人。”倪瑤琪說。

隨后的半年里，機器人一邊運行一邊升級，最終在去年年初定型成為目前的第三代產品。比如，優化結構設計，提升負重時的穩定性；盡可能減輕自重；更換傳感器選型，機器人在行進中遇障時啟停更靈敏；算法模型優化迭代，軟件功能進一步豐富……

“每次出錯都是迭代的信號。我們更換過零部件供應商，調整過圖像識別算法，未來還需要繼續改進。”倪瑤琪坦言，“從市場角度而言，復合型機器人還處在市場培育階段，有待行業內企業共同推動產業鏈完善。”

他舉例說，進一步減輕機器人重量，需要壓縮電池體積，這要依靠電池行業加速固態電池的產業化進程；減重同時保證負載能力，這就要求機械結構方面擺脫對厚重底盤的依賴，突破關節扭矩的技術瓶頸。此外，機器人要在戶外復雜環境中自主行走，還需更強大的圖像識別和AI處理能力，有待服務器和AI算法等相關領域的突破。

目前，智能運維機器人已經在全省多個設區市的水質檢測站點進行試點應用，“水質監測站只是第一步，機器人還能適用于危險的工作場景，發揮更大的價值。”王波說，比如受有機物污染的土壤環境、存在洋流和密閉風險的海底環境。未來，復合型機器人還可以向其他監測和工業領域拓展。

“開拓更多具有真實需求和高頻率使用的應用場景，可以讓機器人行業加速迭代、降低成本，迎來爆發式增長。”倪瑤琪滿懷期待。